画皮(1 / 2)

日升月落,画师几乎已记不清自己在城堡中捱过了多少时日。伊莉丝像是彻底将他遗忘了,自那日引他入堡后,便再未召见过他。

男人俯身,掬起铜盆中仆从打来的井水。冰凉刺骨的液体触及皮肤的刹那,他身形猛地一晃,险些栽进盆中。

滴滴答答——

不同于清水的、粘稠的猩红液体,成串从他掩面的指缝间不断溢出,坠入盆底,在澄澈的水中丝丝缕缕地晕开,荡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。

一股不甚明显却无法忽视的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。

一旁的仆人吓得面如土色,慌忙上前欲搀扶,却被他抬手挥开。

“果然……这具躯壳,也支撑不了太久了吗?”他垂首凝视着自己日渐衰败的身体,苍白的唇角仍不断渗出血迹,艳丽而诡谲。

“主人,还是请个医生来吧?”仆人对他那句意味不明的低语恍若未闻,语带焦灼。

“医生能治病,却医不了命。”指尖难以自控地轻颤着,拭去唇边已半干涸的血迹。

明明身体虚弱不堪,他的语气却淡漠得像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物事,“去前面看看,今日可有消息。”

“是。”

仆人像是被瞬间拧紧了发条,所有情绪顷刻收敛,只余下麻木的服从,躬身退下。

——

自水源彻底更换后,玛格赠与伊莉丝的那包种子,终于在她窗台的花盆里破土而出。

娇弱的、嫩黄的幼芽挤挤挨挨蔓延成一片,宛如一块天然的绿毯,毛茸茸地覆盖了盆土,生机盎然。

她享受每日浇水后,用手指轻轻拂过叶尖凝聚的露珠。一颗颗剔透的水珠随指尖扫落,悄无声息地渗入土壤,留下的叶片愈发显得清新脆嫩。

那微凉细腻的触感,胜过最上等的丝绸,常让她流连忘返,心情也随之明澈几分。

但今日,这抚慰似乎失了效。

背后那处纹身又开始隐隐发烫,尤其当她指尖触及叶片时,那灼热感便愈发鲜明。更诡异的是,那些绒毯似的小叶竟像骤然有了生命般,违背常理地纷纷卷缠吸附上她的手指,依恋不放。

伊莉丝的好心情瞬间败尽。

她用了些力道才抽回手指,动作间带下了好几片嫩叶,粘在指腹。

“领主。”房门处传来仆人的轻唤。

“他又来了?”她略带惋惜地拂去指间残叶,语气不咸不淡。

“是,仍在外面探问消息。特来请示,是否还依前例打发走?”

“不必了,”她瞥了一眼秃了一小块的花盆,改了主意,“让他回去,请他‘主人’过来一趟。”

“是。那容我先吩咐人来为您梳妆更衣。”仆人见她一身晨起未换的睡袍,青丝披散,便自然而然地接话。

“用不着,”伊莉丝浑不在意地摆手,“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贵客,何必兴师动众。”

……

引路的仆人推开房门。

甫一映入画师眼帘的,便是伊莉丝长发未绾、素面朝天,专注于打理眼前那盆植物的侧影。

晨光透过窗棂,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光晕。女人正执一柄小巧银耙疏松盆土,雪白宽大的睡袍长袖几乎垂曳至地。

这过分恬静的画面让男人有刹那的怔忡,恍惚与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剪影重合——那时的她回过头,笑容温软。

然而现实中的女人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,便又将注意力投回那盆土中。

“进来吧。”她的语气比眼神更添几分疏离。

“这几日,在堡中住得可还习惯?”她嘴上客套着,目光却始终流连于盆土,连一句“请坐”的虚礼都吝于给予。

这与初见那晚微妙的热络截然不同的态度,让男人心底掠过一丝异样。

身体内部不断加剧的溃败感让他忍不住掩唇急咳起来,指缝间渗出的鲜红触目惊心。

他迅速将染血的手掌敛至身后,

“尚可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她这才抬眸扫了他一眼,对他明显异常的惨淡气色视若无睹,“我于艺术一途并无涉猎,不过听闻诸艺相通。不知画家先生除丹青之外,可还通晓其他?譬如……能否为我这盆小东西,赋诗一首?”

她将小银耙搁置一旁,拈起一方丝帕,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。

“鄙人才疏学浅,未曾习得此道。”

“真是可惜,”伊莉丝夸张地摇了摇头,“昔日我在艾德酒馆偶遇一位诗人,他的诗作可谓绝妙,至今我仍能吟诵几句——‘巍巍堡垒平地起,终作齑粉散尘烟’……”

她曼声吟诵,一边不紧不慢地踱步逼近男人。

“‘草木荣枯天注定,阴晴圆缺古难全’。”

最后一个音节落定的瞬间,她恰好停在他面前。

啪!

一记耳光毫无预兆地狠狠掴上他的侧脸,力道之大,打得他脸猛地偏向一边。

“耳熟吗?”伊莉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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