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章(2 / 2)

岁的少年,微微弯了弯眉眼,干净而暖然的笑。

“父皇其实并不十分喜爱我的阿母,后宫中最得宠的女子一向是皇后窦氏,阿母性子荏弱,也不敢与她争风头。”说着,他神色渐渐凝重了些——“后来,便有了阿肇。”

他没有说称圣上,而是这样犯忌却亲昵地称当今天子为「阿肇」。仿佛那还是幼年时牵着他衣角随他四处嬉闹的稚嫩孩童。

“而窦氏有了这样一个依恃,行事便再无忌惮了。”刘庆语声微低,眼里露出沉沉的哀色。

“建初七年六月,那时我不足五岁。那一天,忽然间就再不到阿母了,傅母她那样刚性的人,居然抱着我哭了许久,再后来,我便知道自己成了「废太子」,而阿母只因生病,需以生兔入药,便被以巫蛊之罪罚入了掖庭,幽闭起来,后来……她和姨母便双双自尽在了暴室,就是……那天我们初见的地方。”

左小娥闻言,心下一窒——原来,那日他是于母亲的祭日前去奠念的。所以听她将一曲思母的《凯风》奏成那样儿才忍不住出了手。

“而那时,主审「生兔」一案,坐实了阿母罪名的,便是黄门蔡伦。”最后这一句,冷得不带一丝温度。

造纸的那位中常侍蔡大人?少女不由怔了瞬时后,蓦地变了脸色——原来,自己心下臆测了许久的真相竟是这样,蔡伦乃是当年窦太后的爪牙,是他有着杀母之仇,不共戴天的死敌!

“窦氏也就是念着他这份儿「大功」,父皇殡天,她掌权后,便将蔡伦提拔做了中常侍,委实算得一步登天了。”刘庆眼底里尽是冷然的讽意,语声一分分发寒。

“殿下……”她看着他此刻不同于往常的陌生模样,不觉讶异,却是心疼得厉害。

闻声,少年敛去了眸间的冷色,目光尽量柔和地落向她:“莫担心,我虽恨极了此人,但断不会行冒险之事,总得有些把握了才会动手。”

说着,他又看了看手中这一卷天子亲笔的帛书,神色凝了凝:“这些事,圣上他都清楚的。”

“自他十岁承位,窦氏掌政以来,独断专行,秽乱宫闱,又兼肆意弄权……真正的九五之尊,反倒成了摆设。”

若真是材质庸平的懵懂少年也就罢了,偏偏他这个阿弟不是呵。

“窦氏一门,如今既主政事,复掌军权。若当真哪天生了不臣之心,只怕要这江山改姓也不难……哪个天子能容得这等事?”少年语气冷静审慎,全无半点平日里的散漫模样。

“那,圣上如今召殿下觐见,便是……”她凝了眉,未再说下去。

刘庆点头——四年隐忍,他,终于要动手了。

左小娥见他点头,却是面色紧凝起来……殿下他这副若无其事模样,她却是明白其中险恶的。此一事,所谋甚大,只怕一着不慎,便是死局——

“莫担心,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多年。若是再迟些,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耐心再一年年地等下去了。”十五岁,才是初初束发的年纪,但眉目间犹存青稚的少年眼里却透着几分沧桑意味,老成而坚定,而后落向她时,便带了些柔和的安抚——“这么多年,睡里梦里都想着这件事,所以也是有一些筹谋的……我惜命得很,断不会去做送死的蠢事。”

“还有,其实……左氏的族人已访到了消息,具体情形傅母会同你细说,你与你家阿姊,明日便离京罢。”谁料,少年话锋一转,便扔出一记惊雷。

闻言,小娥仿佛不能置信一般蓦地瞪大了眸子,微微张着嘴,半晌也未合拢,只凝目定定看向眼前人。

看着她这般模样,少年不由弯眉笑了笑,这一笑极俊极妍,又透着一丝丝狡黠:“其实,是一月前便得的消息,我未及告诉你。”

其实,哪里是未及告诉?不过是他贪心,早料到了会是这一日。所以便想多留她在身边一段日子罢了。